文/王亦信 圖/王亦信
責任編輯/邵璦婷
外雙溪至善路上,一棟不起眼的房舍前,卻站著一個有手有腳的機器人。再仔細看,它的腦袋是一個收音機,四肢是截斷的水管,手裡還拿著平底鍋。這樣俏皮可愛的作品,設計者竟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。今年已八十八歲高齡的吳木生,依舊充滿如孩童般豐富恣意的想像力。
人稱「怪老子」的吳木生,有非常多的再生藝術作品,院子裡堆得滿滿的都是他的寶貝;鎧甲武士、外星人ET、黑貓……等,雖然都是用「破銅爛鐵」組合成,卻都有模有樣,讓人誤有進入吉卜力工作室的錯覺。
吳木生和他的再生藝術作品「報馬仔機器人」,只要有人進門,音樂就會響起。/圖片來源:王亦信攝
再生藝術 帶來生命又一春
六十二歲那年,吳木生從廣告公司退休,他把公司交給兒子,房產留給太太,一個人搬到了位於外雙溪山上。在這個依山傍水,還有寬闊的庭院的地方,他買下兩節七坪左右的貨櫃,從此開始了人生下半場的創作生涯。
在山上獨居諸多不便,但一切都難不倒這個聰明的老人。為了解決鐵皮屋內的悶熱,他把廢棄的彈簧床墊鋪在貨櫃屋屋頂,再蓋上一層黑色防水膠布,不但夏天太陽無法直射到鐵皮上,冬天屋內熱氣也不至於太快流失。他還撿來和式拉門,做成隔間用的屏風;甚至在牆面安裝小鏡片,反射遙控器的光波……如此一連串的創意,讓親朋好友瞠目結舌,十分佩服。
這個充滿奇思妙想的老人,走上再生藝術的道路,是源於一次車子故障,吳木生牽去家裡附近車行修,卻發現車廠老闆和他同名同姓,兩人自此結下不解之緣。由於車廠常常有些廢棄的零件,吳木生覺得丟掉可惜,便跟老闆商量,將這些零件統統打包帶回去。
看著這堆引擎、排氣管、剎車片、輪胎,吳木生思如泉湧。經過一個星期的創作,一隻可愛的烏龜誕生:軀幹是汽車排氣管,經過敲打,修整出頭尾造型,再加上四片煞車板當手腳,模樣活靈活現。
發現吳木生能把廢物變藝術品,隔壁鄰居紛紛把自家不用的東西送給他,社區年底資源回收,他也會去撿電路晶版、木架、招牌、廚具、水龍頭,有空也會去木工行、鐵工廠找些剩餘的邊材。這些堆積成山的破銅爛鐵,都成為了他日後信手拈來的素材。
吳木生正在解說他的機器人作品。圖片來源:王亦信攝
吳木生不用機器,就靠雙手和簡單的工具,做出了「報馬仔父子檔」、「小丑」、「鎧甲武士」、「敬禮的機器人」、「跳圈圈的小女孩」……他的創作量驚人,不少作品被拿去展出,漸漸記者媒體找上門採訪,還有日本遊客看到報導專程過來拜訪他。
人生六十古來稀,許多老人閒適頤養天年時,吳木生卻讓自己忙活起來,儘管從社會普遍認同的價值功能上退出,卻在生命的轉彎處,邂逅了再生藝術帶來的驚喜與感動。
與生俱來的畫畫天賦 尋找童年那份渴望
吳木生出生於1930年,日據時代就讀堀江(雙連)國小,他從小數學和體育一塌糊塗,拿起畫筆卻下筆如有神,極愛畫飛機、戰車等,幼時的作品還被送去日本比賽。
他的父親是個木匠,家中有十九個孩子,吳木生排第八,由於家境貧窮,他沒有機會學畫畫,後來當完兵,他自立門戶開了一家「綜合美術社」,承接廣告看板、電影佈景等工作。
在廣告業忙碌了大半輩子,直到退休,吳木生始終無法忘懷童年時對畫畫的癡迷和渴望。退休後,他終於再次執起畫筆,幾乎從零開始重新學畫畫,每天和各色彩筆顏料為伍,忙的不亦樂乎。
除了畫畫之外,吳木生也收集了非常多鐘錶,圖為他和收藏品的合照。/圖片來源:王亦信攝
一場意外 摔斷他和創作的連結
大約八年前,吳木生在山上不慎從階梯摔下來,命雖保住,但賴以創作的手卻摔斷了。醫生在他的手臂裝了鋼板,但他再也不能提起重物,這意味著,他不能繼續從事再生藝術的創作了,即使畫畫,也僅限小張的畫作。
因為手做過手術,吳木生只能畫小幅畫作。/圖片來源:王亦信攝
為了休養,他從山上搬到至善路的小寓所,但即使如此,吳木生的創作道路從未停歇,儘管不能繼續做再生藝術了,卻有許多學生上門找他教學,不僅學習狀況良好,甚至台北新光三越也把他的作品放到大樓內展出。
吃過苦 才懂惜福
在吳木生看來,再生藝術的意義,不僅只是廢物利用,它更體現了過去台灣窮苦的一代,生長在戰爭年代背景下,所學會的生存技能,以及對物件的勤儉、愛惜之心。他猶記得自己小時候,飽嘗飢餓之苦,偷摘人家的南瓜糊口,在無任何鍋碗瓢盆的情況下,以馬口鐵罐頭充當炊具自己煮來吃。
艱苦的歲月,不僅磨練了台灣老一輩人動手實作的智慧,培養對物件的珍惜,更鍛煉了吃苦耐勞的精神與毅力。即便在衣食豐足的今天,吳木生仍帶著這種精神來創作和畫畫,這樣的精神,亦值得時下的年輕藝術創作者借鏡。